意大利摄影师镜头下的索马里大饥荒 2011-08-28
“很多难民抛弃了家乡的一切,问清一个方向,然后就这样一直走了过来。一个女难民告诉我,她在索马里失去了一切:干旱夺去了庄稼和家畜,战火夺去丈夫,瘟疫又夺走了独子。她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只剩下一条命。她希望从这里穿过边境,到埃塞俄比亚去寻找希望。”
不知从何时起,一座座难民营逐渐形成,分布在多卢(Doolow)这座多次被战乱蹂躏的小城周围。这是索马里南部前往埃塞俄比亚的必经之路,也是希望逃出国门的索马里难民的最后一站。
从低空盘旋的飞机上俯视,枯黄而贫瘠的土地上散乱的难民营,以及步履蹒跚的索马里灾民,无一不深深震撼着朱里奥?迪?斯图尔科——来自意大利米兰、曾获荷赛新闻奖的青年摄影师。
据联合国儿童基金会(UNICEF)工作人员介绍,一场二十年来最严重的干旱和饥荒,正席卷包括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地区的整个非洲之角,导致大约1200万人受灾。其中的很多人流离失所,忍饥挨饿。
大量索马里难民涌向该国与埃塞俄比亚、肯尼亚和乌干达交界的地方,试图穿越国界,寻找气愤。一个难民营有时每天要接纳超过1000名难民,粮食、饮水和药品稀缺,人们朝不保夕。
UNICEF请朱里奥来到这里,是希望他能通过拍摄,向世界讲述这场大饥荒的严重程度。
“6天的拍摄结束后,我离开了索马里,前往泰国执行最新任务。以前我从来没有拍摄过索马里和索马里人。可很早以前,我就期望能去那里拍照。曾经,索马里给我的印象,就是动荡、人人都布满攻击性、对外国人极端不友好。
“但这次在索马里,我发现那里的人们是如此善良友好。我现在人在泰国,但迫切希望可以尽快重返索马里。下次,我希望能有更长的工夫待在那里,不单单是为了完成一个短期任务。我想深化了解这个国家。”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朱里奥动情地说。
为了拍摄,他每天生活在难民中间
接到UNICEF的邀请信时,朱里奥正在埃塞俄比亚执行拍摄任务。他们希望他到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边境去拍摄饥荒情况,并介绍说,当地的大旱已造成了当今世界上最严重的人道主义灾害,以及自1991至1992年索马里大灾荒以来非洲最严重的粮食危机。
朱里奥稍作准备,就与UNICEF工作人员从内罗毕搭乘飞机,一同前往索马里南部与埃塞接壤的边境小城多卢。
“为了拍摄这场肆虐非洲之角的旱灾和饥荒,今年7月我两赴索马里,每次为期3天。第一次是和UNICEF去的,第二次与英国一个保护家畜的NGO‘斯帕纳’。
第一次是到索埃边境,第二次则去了肯尼亚与索马里的交界处。在那里,你没方法一个人行动,要么是和联合国,要么是NGO;他们能提供武装护卫和饮食。一个人是付不起保护费的。你必须要提前找当地人帮助。”朱里奥介绍说。
索马里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但跟着联合国或者大的NGO组织,基本上可以保障安全。靠近边境的难民营也较平静。
最初,朱里奥打算到边境慈善组织开设的诊所寻找拍摄对象,也想象在难民营找一个难民家庭,作为故事的主角。“我们后来也确实到了那些地方,去尝试这样拍摄,但计划总是伴着详细环境而改变,当我赶到时,觉得现实和自已想象的不同。在这场灾害中,受害者主如果妇女和儿童,难民营中绝大多数都是他们。在索马里,妇女儿童是最弱势群体。”
那段工夫,朱里奥就生活在他们中间。他明白如果想要拍好他们,自己必须和他们一起生活,才能了解他们的故事,并拍出好照片来反映难民营的生活。
每天从早到晚,从难民们排队领取加糖的玉米粥、食用油和其他食品开始,朱里奥就开始工作。他会在几百人的队伍中去和难民们聊天,他们做什么,他都跟着做,以此走进灾民的生活。
难民对这位摄影师仿佛有着异乎平常的热情。“他们需要倾诉自己的生活,需要倾听者。对那些一路孤寂、长途跋涉到这里的索马里人来说,有人肯耐心倾听自己的故事,对他们是一种心灵上的慰藉。”
不过,难民们很不喜欢被拍照,对这种现代的东西仿佛很抵触。但只要朱里奥耐心和他们交谈,对方大多会放下戒心。“每个人对我都很友好。但如果你一心拍照,而不与他们交谈,难民们就会有些懊恼。他们希望你能同他们交谈,而不是用冷冰冰的机器对着他们。
“通过她们的叙述,我发现她们的经历都特别相似:丈夫被武装分子抓走或杀害,旱灾又让她们失去全部财产,所以她们选择了逃难,用了几十天到几个月,抵达边境线上的难民营。尽管很多人在路上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但起码这里有饭吃、有水喝,有活下去的希望。或许某一天,她们会再次上路,穿越国境线,前往传说中的富饶之地——埃塞俄比亚或肯尼亚。”摄影师说。
死亡旅程的终点站
对很多索马里难民来说,逃难就是一段死亡旅程。每一天,总会有无数新面孔出现在营地,这些索马里妇女抱着五六岁的孩子或几个月大的婴儿。
UNICEF等国际救援机构的临时食物发放点,建立在简易的帐篷下。难民们排上数小时的队,以便吃上逃难几天以至几个星期以来,唯一一顿烹饪过的食物——玉米熬成的粥。
难民营里数万名一无所有的索马里难民,此前几乎靠着沿路乞食,并且随时要躲避可能出现的持枪暴徒,才能勉强拖着又饿又累的身躯抵达这里。她们大部分人都靠着双脚,背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路走到多卢;还有一些人是坐着驴车来的。只有极少数幸运者,能够搭乘汽车抵达。
联合国难民署的报告称,每一天任意时辰,都会有超过两千人的难民正在向这里涌来,为此UNICEF不得不不断增加新的食品发放点。
朱里奥说,“我曾看到UNICEF从一些贸易商那里购入很多包装好的食物,分发给难民。而NGO斯帕纳则负责为家畜提供食物。但源源不断的难民,让这些机构也捉襟见肘。”
对饥饿的恐慌,经常让这些善良的索马里女难民精神崩溃。各种各样的谣言,让人们惊魂不定,有时不得不靠持枪的兵士来维持秩序。
通过与难民的交谈,朱里奥发现这怨不得这些可怜的妇女。她们中的很多人在从数百以至上千公里外的地方长途跋涉抵达这里时,虽然见惯了亲朋骨肉的突然死亡,但面对饥饿和死亡仍感到恐惊,害怕那种突然失去一切的感觉。
“难民营的食物虽然简朴,但是对于一直饥肠辘辘的她们来说,简朴的玉米粥以至国际机构提供的盛饭塑料盘,都能让她们感觉自己重新抓住活的希望。”朱里奥说。
能活着抵达难民营的人都是幸运者。尽管如此,据UNICEF工作人员说,从几十公里外赶来的难民情况还算好,那些从数百到上千公里外赶来的人,往往到达多卢时身体就已经极度虚弱,浑身是病。活着抵达的儿童则超过半数都存在严重的营养不良。
“那些幼小生命的处境让我震惊,孩子们缺衣少食,更不用说医疗。在前往多卢的路上,每天都有很多儿童死去。目睹这一切让我觉得,自己肯定要做点什么。”朱里奥说,“但那一刻我又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这场肆虐非洲的旱灾,我感到个人根本没有方法抗衡。在我眼前,是数不清的难民,索马里政府已经名存实亡,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唯一欣慰的是,周围国家还是在做一些事情,比如埃塞俄比亚、肯尼亚,还有联合国、国际慈善机构等等。这时需要国际社会给予更多的帮助,起码提供更多食物。”
“你去哪里都得雇佣武装护卫”
“我没有方法全部记录他们的生活,但是我只能和你说,他们的悲惨无法言说,我拍摄到的也仅仅是冰山一角。”朱里奥说。他想让更多人了解索马里难民的境遇,从而帮助这些被自己国家抛弃的人。
他之所以选择用黑白照片来讲述这个沉重的故事,就是“因为黑白两色往往能够给读者更深层的震撼。摒弃色彩魅惑,人更能看清本质。当时我就有一种冲动:要让人们能看到这样的情境,能感受到心底的苍凉,然后去思考照片背后的意义”。
在多卢城外的一座难民营,帐篷实际上主如果逃难者自己用几根树枝搭建的简易窝棚,以至就将某一处树荫当作临时栖身居所。
回忆拍摄的过程,朱里奥说,“因为我去的一所难民营由于规模并不是特别大,所以那里并不提供护卫,当然也没有水、食物以及医疗设备。整个营地特别简陋,几个窝棚都是无数曾经来过这里的和正在这里暂居的索马里人自己搭建的,后来越聚越多,形成规模。但里面的人必须要到旁边的联合国机构和慈善组织处领取食品,到它们的慈善诊所看病。那里的机构负责保证难民们能尽可能地活下去。”
多卢城内,尽管商铺照常营业,粮食储备也还充足,却无人问津。“来这里的难民没人有钱。我在难民营看到了许很多多带婴儿的妇女,她们没有钱、没有行李、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可以说一无所有。
“因为这场旷日持久的干旱,她们家乡的田地荒芜,畜养的家畜死去,她们的丈夫早已在战火中消失,如今年幼的子女又在逃荒途中夭折。此刻,她们一无所有,一心要离开故土,穿越绵长的国境线。她们觉得自己已经被祖国——索马里抛弃。在国界另外一边的肯尼亚或埃塞俄比亚,或许有自己的未来,活下去的希望。”
朱里奥分析说,有两个原因迫使她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首先,索马里长期的无政府和战乱,让这些母亲不得不为孩子考虑而选择离开,否则她们的孩子有一天也会和成年男人一样,卷入无边的战火,等候他们的往往就是子弹和死亡。孩子们需要到相对安宁的肯尼亚、埃塞俄比亚或者乌干达去,才可能健康成长。
朱里奥的亲身经历也证明了这一点。在他拍摄的照片中,那几个持枪的男人,正是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当地雇佣的武装保镖。“在索马里,你去哪里都必须雇佣当地的武装护卫。我们一行有五六个护卫,只有这样才安全,因为索马里四处都有武装匪徒。”
其次,干旱迫使她们不得不去寻找有水的地方,以便养牲口、种庄稼,养活自己和孩子。“在索马里,我遇到很多逃难的妇女,她们抛弃了一切,问清一个方向,然后就这样一直走了过来,而多卢的难民营就成了她们的中转站。”朱里奥说,“一个女难民告诉我,她在索马里失去了一切:干旱夺去了庄稼和家畜,战火夺去丈夫,瘟疫又夺走了独子。她失去了能够失去的一切,只剩下一条命。她希望从这里穿过边境,到埃塞俄比亚去寻找希望。”
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
尽管很多人对未来布满憧憬,但现实并不乐观。朱里奥说,“据我所知,我前往采访的肯尼亚和埃塞俄比亚边境仍对难民开放,其他几处已经被关闭。有人说,这两处边境也要关闭,因为涌入周边国家的难民数量越来越多,让这些自身还很贫穷的国家无力承受。他们没有方法保证,每个进来的索马里难民都有饭吃。
“对难民来说,走到了这里实际上仅仅是第一站。路上有很多人死去,或者死在难民营。他们都是一副模样:步履蹒跚,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身上没有一分钱。也许在索马里的灾民不明白,一无所有的他们,在他国同样无所依赖,日子依然艰辛。”
尽管每天都有人排长队等候登记过境前往埃塞俄比亚,但也有很多人把难民营当作自己的终点站,因为他们已经无力再走下去。就如一位患病的难民所说,她一无所有,而在这里她至少可以获得帮助,能够生活。到了外面,等候自己的肯定是死亡。
很多难民告诉朱里奥,自己短期内不会离开这里,因为旱灾已经让他们失去了一切;他们的希望已经被磨灭,离开这里,下一站只不过是另一座难民营而已。如果接下来旱灾有所好转,或许有些索马里难民会离开,选择新的居所、开荒种地。否则,他们只能连续在这里等候——等候旱灾和饥荒过去。
那些准备停留在难民营里的索马里人,除了每天按时排队去救援机构处领取粮食之外,就是在不停地祈祷,祈求老天能够降下雨水。
“人们告诉我说,去年整整一年里,这儿就只下过一场雨。本该是雨季,却滴水未落。这不是人祸,而是异常自然灾害。人们每天都在火辣的太阳下看着天,祈求老天能降下雨水,缓解旱情,给他们和索马里的孩子们一个未来。”朱里奥说。
(本文来源:外滩画报)责任编辑:NN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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