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军：保存传统文化中的尺度精髓
导读：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文化印记、生活方式，而城市化进程，社会的发展，城市差异在消解，为了寻找每座城市曾经的文化印记，搜狐网邀请设计师、文化名人、艺术家等一起追溯哪些即将逝去的传统文化，并让他们能得以传承再生！
赖军
设计师简介：
赖军，国家一级注册建筑师,，北京墨臣建筑师事务所董事合伙人、总裁、设计总监。
1990年毕业于天津大学建筑系建筑学专业,2005年获得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高级工商管理硕士(EMBA)学位。设计理念:建筑不仅应该源于自己的历史根源,同时建筑也应该成为时代的代言。>>直播：创意城市——追溯传统文化论坛
【访谈实录】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听闻最近墨臣做了佟麟阁路周围老胡同的一系列研究？
赖军：我们有一个大的改造计划，但是那个改造不是对四合院的，而是对现在像这个办公楼这样的建筑，在原有的胡同肌理当中的一些比较大的建筑和构筑物。这个楼原来是厂房，是原来四合院里面出现了厂房，也出现了像后面小的酒店、宾馆这些，这个类型的建筑。因为这边的规划是限高九米，假如说我们把这个楼拆掉，只能盖的两层，至少现在这个规划还没有调整。在这种情况下旧楼不太可能被拆除，经济帐算不过来。由于有这样的规划，导致我们在胡同当中有大量这样的建筑物，它只能再利用，只能是这么一个用途。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计划把在我们办公楼周边跟这个相近的建筑，都给利用起来了，把它连接起来。原来有一个设想做成小的文化创意园。
墨臣设计作品 北京菖蒲河公园服务设施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目前这个计划打算什么时候实施？
赖军：其实目前也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就是周围的这些建筑的产权归属不同单位，这一块可能大家还没有完全达成共识。这也是目前北京胡同改造和保护面临的最大的问题。
在胡同中，现在很多四合院都是产权不清晰的，如果产权清晰的话，它可以去买卖，可以租赁。但是现在能够拿出来买卖和租赁的相对比较少，有很多是说不清楚的。在这种情况下，其实要去改造，就有很高的难度，有很高的风险。所以我们当时这个改造，还没敢深入到四合院里面去，因为我知道四合院周边都是杂院，一个院子里面住好几户人。在这种情况下，其实是一个比较有风险的事儿。产权太不清晰了。
现在我们观察到在这个周边确实有很多开建、复建，拆完以后再重新盖。我估计可能是有一些政府资金，可能给一些补助，可能是这样。这个比例挺高的，看到不停的有很多房子拆掉了，然后盖的质量还不错。这一块我不是特别了解，这种可能政府也是一种政策，如果没有政府补贴他们也没有这个意愿。
墨臣办公楼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是之前有在胡同里面生活过吗？
赖军：因为我原来有好几个亲戚住胡同的，我看亲戚的时候是在胡同里住过。但是我原来家里是住大院的。胡同生活还是有一些体验的。
我在这条胡同里面也生活了八年了。我觉得这个建筑比较特殊，而且还在胡同里。如果没有胡同，可能我们也不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办公。因为其实做设计，我们一直希望能够让大家在一个非常放松的，能够激发灵感的场所去工作。所以选择这个地段，周围这个地段当时非常新颖的。在我们选地址之前，我们找了18个地方。最终还是在这一片，当时我们看中这最大的一个就是这条街，佟麟阁路，因为在我们记忆当中只有像这条街才代表老北京，老北京一方面胡同，道路，它的尺度是比较宜人的。另一方面都是有很好的植物，大树，像我们到这儿之后，第一感觉佟麟阁路，这种林荫道是非常吸引我们的。然后再看到周边的四合院，我们觉得这就是真正的北京。因为我觉得这是我们选择这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氛围。
墨臣办公楼内景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之前对胡同有着怎样的印象呢？胡同带给您的印象？
赖军：给我的印象首先特别亲切，因为我觉得住胡同吧，其实我们亲戚家的大院，都是兄弟好几个住在一个院里头。平时互相之间可能交流，这一方面可能跟现在完全不一样，是一个特别大的大家庭的概念，兄弟其乐融融是这种感觉，现在是很难做到了。因为现在都是单元楼，住进去以后，可能邻里之间互相不认识。在这种情况下四合院这种亲情感受特别深。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居住空间中的人与人的联系的确很重要，现在也有很多设计师在设计建筑的时候开始考虑到这一点。
赖军：对。我现在就觉得建筑吧，应该是全社会大家一起来关注，光靠建筑师能力肯定是不够的。而且建筑师需要各方面的支持，一方面是大众的鼓励，一方面是政府方面一些支持。四合院改造也好，再利用也好，整个城市的变化，最重要通过政府的政策去引导。我觉得在这一方面，其实北京在我们可以看到，被拆的房子越来越多，剩下的越来越少。在这一方面，其实感觉应该多做一些努力，虽然说现在这些四合院，现在在周边的四合院境况不是太好，房子质量不是太好。另外使用起来其实也有很多的不便利，其实住在这儿的老百姓，他们一开始特别盼望拆迁的，他们觉得拆了以后上楼了多好啊，设施各方面提高了。但是另一方面又是这个地方，有点故土难离的感觉，因为真的是几代人都住在这里，有一种情感方面的寄托。确实这是一个矛盾，因为像老城区里面，应该说地价是很高的，但是现在就四合院存在这种方式，肯定是在价值上面没法去体现的，这就是一个矛盾。但是你要把它拆除了再原样去盖的话，也挺可怕的，因为历史就没有。
墨臣设计作品 往之园_模型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是的，随着科技的发展，人们生活习惯的改变，必然会出现一些新的居住需求。而我们所需要探讨的是如何在适应这种居住习惯的改变之下，把传统的住宅和古建筑延续下去。
赖军：我小时候住的四合院印象挺深的，第一晚上上厕所一定要到外面去，特别冷。然后也很滑，下雪，非常滑。另外它没有暖气，当时烧的蜂窝煤，经常有煤气中毒的现象，其实这也挺危险的。所有这些设施肯定是不到位的。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现在再去胡同行走也的确发生了很多的变化。
赖军：我觉得其实是这样的，一方面可以看到家家户户都装了空调了，装了热水器了，这些可以看到变化。从这个变化可以看出，其实大家对于生活的追求，这是在变的。
比如说佟麟阁路这个地段还是有它的经济价值的。其实它的尺度、邻里这种氛围跟以往还是保留下来了。
现在北京已经没有一个很大的片区说保持原有的风貌，这已经是不现实的。所以你在任何一个场景都可以看到现代建筑和古代建筑的交汇。
墨臣设计作品 往之园_效果图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其实对古建保护挺热心的，圣公会教堂基本还保存着比较完整的原貌没有做过多的改变。
赖军：在我们之前租用这个教堂的是一个外企，他来了以后确实做了一些改动。当然客观来说，他们还是在尊重古建筑吧，因为这是一个文物。首先在上面不能钉锭子，他们在这些方面还是挺注意的。但是有一点不太好，他把原来木色的木构建刷白了，你看到这个白颜色其实是很漂很扎眼的，原来是有一点深色的，是木色的。因为你现在看到这个白，跟那个灰墙是不太协调的，看起来挺突兀的，很可惜。
当然这个教堂从49年以后，到大概80年代吧，这么长的一个阶段，都是当成库房在用，这个教堂从来没有做过宗教活动。不过，当教堂就没有人去破坏，现在大家这个观念也开放了，因为像这种文物，可能每年要花一年的人力、物力去修缮，现在也是要拿来使用的。
墨臣设计作品 往之园_艺廊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对它有没有一个规划呢？
赖军：我们现在规划其实两年前就做了，但是因为我们这个房子续租没有最后定下来，就是这个办公楼的续租，应该很快会定，定下来之后教堂会做一个整理，因为现在教堂基本上是一种原生态的状态，两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的。我们其实不想做大的改变，比如刷漆，漆墙这些我们不会做。但是里面有一些灯光氛围可能要进行调整。
因为它是市级文物，还是要求挺严格的，但是灯光可以改，因为现在日光功能上也不好，这个可能会做一些提高。我们希望拿灯光，拿照明的方式去重新塑造一个空间。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那这个教堂还有没有机会恢复到原始的摸样？
赖军：漆比较困难，漆整个打磨掉，时间成本非常高。因为这个支出肯定非常大，有一百多年了，而且这里要修缮的话，可能会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如果说改一块屋顶很可能整个屋顶都要重新去做，还是有操作风险的。另外这一方面投入，文物局现在拿不出这一笔修缮的费用，而这个修缮费用可能往少了估计得三百万。所以这一块，我们教堂租下来每年租金就很高，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而且已经把它作为一个类似公益性的场所提供给社会了。如果说再加上修缮费用的话，可能对于一个企业来说是很难承受的。现在也是想尽可能把它用好，用起来。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其实这个教堂能够被保存下来还是比较幸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老胡同和老建筑正在消失。您对这种老街区被拆有何感想？
赖军：我觉得被拆是必然的，大家看到它的现状并不是很理想的，所以一定会拆去改，但是关键是怎么拆怎么改。其实原来方法是政府包办，比如说把整个这一片拆了，重新盖高楼。然后也有像我们做那个菖蒲音乐改造，把民房拆掉，然后做成弓箭，但是形式还是传统的坡屋顶的这种形式。但是应该说这种方式不是唯一的，尤其像这些有这么多的居民生活的地方，政府不可能完全包干代替。我们看到是这些居民他有自己的生活，他有他的规划，他要去改变它，其实靠这种民间力量去改变的。但是我们看到有很多不专业的方式，可能比较为了省钱，就弄一个很便宜的，但是破坏了整个氛围。同时品质也得不到保证，这个也只能说他只是缺乏一种专业性。
这种方式应该一方面政府可能要开放一些权限，让社会上去解决这个问题。原来政府把这个事儿全包了，但是让社会上做这些事儿，可能要去规范它。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其实老百姓也会有保护之心，但是没有专业指导，我想如果有设计师给出一些指导的话可能会好一些。比如可以发动设计师根据当地的民俗文化和生活习惯，给出一个方案，建立一个数据库供人们选择。
赖军：你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原来做过一件事，就是在08年奥运会的时候，我们做的是东单那条街的改造。当时因为它也是为了迎奥运，整个从东四到东单那一条街，所谓叫银街，王府井叫金街，它叫银街，那条街都是以小商小铺为主，都是很小的商业这种门店。但是整个风貌还是比较乱的，所以政府组织了一次，就是让我们去参与了。等于是挨家挨户给每一家做设计，那个费用是政府出一半，商家出一半，其实一开始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因为我们是政府引进去的，设计师是政府找的。但是商家要付一半的钱包，当时所有商家说你要让我交钱的话，我就要审你们的方案，这个方案一开始介于既要通过政府，又要通过使用者，这事儿后来发现其实这是对的，因为我们往往原来做设计，要不然政府给你出一个题你就去解了，解了以后它跟使用者没关系，改成什么样，就得用。如果你让使用者去弄，他可能为所欲为了，恨不得把这个院全给分了盖一所房子了。其实最好的状态两方都要兼顾，通过一种规格去把它最后规范，到最后出成果。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其实这种事情是比较公益性的，需要全民的努力。
赖军：其实大家都在行使把你自己这种专业回馈于社会的责任。原来我认为我们是专业建筑师，但是我们跟社会其实是缺乏这种联系的。我们所有项目都是甲方给我们的，但是甲方并不代表社会。其实有的时候发现你的专业，整个社会缺乏专业性，但是你自己有的这些专业性又很难，直接作用于这个社会。所以有一些是我们自己去寻求的，比如一些项目，我们现在有几个项目就是公益性的，像我们现在产品杂志组织的活动，在四川省一个藏区做的公益学校，小学和中学，我们现在参与那个设计，那个肯定是无偿的，设计肯定还是免费去做的。像这种事，我觉得对于我们来说特别有意义，尤其对于建筑师来说，可以用更纯粹的这种方式去做设计。我们现在做的很多项目，甲方有它的想法，要有最大的经济回报。
当然每年会有选择性做一两个公益项目，太多了可能也做不了。我们现在想联合国际上一些机构来做，我们最初跟美国一个南加州建筑学院跟他们探讨这个问题。我当时举了一个例子，如果我们在中国去捐助一个希望学校，然后大家共同来做设计，然后来参与它的建设，这么一个话题吧，美国学校还是挺感兴趣的，前几年回了信了，说他们愿意让学生来参与，这算是一种实习嘛。所以我是想刚才你提这个方向，其实可能咱们会有共同点。但是，很重要一点要寻求政府支持。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是的，我们希望能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传统文化的保护行列，为传统建筑的可持续发展做出点贡献。今天也很感谢赖总能接受我们的采访，还有对我们活动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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