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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冠中:设计是追求人类合理需求是创新基础

https://www.biud.com.cn 2013年01月15日19:02 家居装修知识网

　　第92期《名师对话》

　　人物介绍：

　　柳冠中：清华大学美术学院责任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工业设计协会副理事长兼学术和交流委员会主任；香港理工大学荣誉教授；中南大学艺术学院兼职教授和博士生导师等。

　　主持人：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宫素深

　柳冠中

　　访谈实录：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恭喜柳老师生日快乐，您今天是70大寿，您有一些什么跟我们分享的？

　　【柳冠中】今天过生日我的学生们组织这个聚会还是挺有意义的，当时我们商量时，重点不是过生日，主要是我们从事设计的人，同行们、我的老师、我的学生，各个机构等，大家一起聚一聚，增强设计气氛。今天也证实了大家对设计的关心，原来我们预计能有60、70个人参加，但今天来了至少150、160人，大家热情很高，说明大家对设计的认识提高了。通过这次聚会我们也想把设计在中国的意义交流、沟通下，全国各地来了很多人，不同岗位，这主要是为了推动设计，所以这次会上有一个倡议，明年接着从设计的理论或实践，再搞一个类似的活动，搞一个研讨会，甚至再出一本书，就是我的学生们的成果。今天这本书是我的成果，明年再出一本是我的学生的成果，也是对大家工作的一个肯定，对今后设计的发展起到一定推动作用。所以感觉很好，大家很开心，我也很开心，很兴奋，没想到会来这儿多学生。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有没有对后辈想要说的一些话？

　　【柳冠中】想对后辈说的是：千万不要把设计当做一个生产力来看，因为这又是一个近视，又是看眼前。当然设计能带来价值，但更重要的是带给我们对理想的追求，因为设计并不是满足市场的需要，现在经常所说的观念其实不是市场而是商场的概念，是为了挣钱的，把设计当做挣钱的工具，给它包装一下，给它美好一下，这正是中国设计一个误区。而设计最重要是协调一种关系，我们提倡设计就是，现在讲协同整合，设计恰恰是协同不同行业的人在解决一个共同的目的，设计起的是这个作用，我经常说我们虽然是教工业设计的，但千万不要把它当做技巧来教，而是教会学生怎么样去思考当中的问题，怎么去提升解决问题的能力，我把一个项目或者一个课题，只是当做我对社会责任心的一个体现。那个结果当然要好，但更重要是我的心怎么放下去，引导消费者，引导消费而不是跟着消费。

　　现在很多市场社会上流行都是所谓的用户研究，就是完全跟着用户的需要去走，而用户他不是专家，他只是看着邻居买一辆车，也跟着要一辆车，这种愿望很朴实，但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要求呢，那么这个社会根本容纳不下，资源不够。所以就要引导结果，解决老百姓出行问题、交通问题，不一定要每人一辆车，提倡共享，我们提倡不要占有，而提倡使用，能用就行，未必非要自己抱着一个“东西”，利用率又不高，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是为了自己体面，而设计师起到这样的作用，所以它是实现理想的一个途径，而不仅仅是满足物质需要。

　　正好我们国家30年改革开放的经验，现在需要我们重新调整观念，企业要转型，同时设计也要转型，设计师也要调整观念，这是我希望下一代人他们设计不要为眼前的金钱物质利益，摒弃长远看法。咱们经常说“在巨人肩膀上”，站在巨人肩膀上会站的高了，就应该看的远一点，而不要站高了只看脚底下。现在我们发展当中30年以后要调整的，这是我们设计上要发挥充分的作用，所以它不是一个工具，它是一种思想，它是一个途径，这样才能完成我们国家所谓的要使我们国家富强起来，要使我们国家能够走上和谐的道路，要解决大多数的问题，而设计师恰恰是解决这个问题的。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从事教育这么多年，您现在是桃李遍天下，针对从事设计教育方向的您的学生，他们也是转达刚才您提倡这种思想？

　　【柳冠中】对，他们也都在传达这个思想，所以这一点是很重要的。因为教育是为我们国家培养今后十年、二十年的人才，而不是我们现在教育培养出来的马上就去找工作，为眼前挣一份工资，买一座房，那个当然也要，但是如果没有理想，那么这个国家就没有希望了。教育必须是要体现这个高度，也就是现在这些年轻一代他们有的当了教授、当了系主任、当了院长，他们都在努力调整我们国家这三年来，教育上有些地方走了误区，走到弯路的地方，正在努力调整。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你在创立工业设计系到现在，您觉得中国设计教育工业设计的环境的变化？

　　【柳冠中】因为中国目前像我们教育的大环境或者设计的大环境，或者我们经常讲的创意行业，实际上在某些地方没有弄清楚，在某种地方是一个误区。工业革命不在我们国家产生的，我们国家工业是引进的，我们被说是一个制造大国，其实仔细想想我们只是加工大国，制造大国。“制造”顾名思义，制是随着流水线、随着技术、随着产品、随着图纸进来的，我们企业昨天谈了合同，今天给它买下来，后天给它安装上，大后天生产，下个礼拜就可以卖钱了，这30年基本上这么过来的，包括这60年基本上这么过来的。所以我们国家工业并不完整，它只完成加工这一套程序，那么被加工怎么出来这套流水线，为什么这么做，还没有明白，因为是引进的，引进的好处是坏，引进的弊病就是不追求细节。再往前走我们还是遇到难题，所以还需要再引进，在这样情况下提创新，怎么创新？现在是生产规则在决定着市场，创新只能在现有流水线、现有的技术、现有的标准下创新，那只能是小改小革，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创新大国。所以这个新只是形式上的新，本质没有新，所以我们现在提创新这个口号并不是错，但是基础没有弄明白，什么叫新没有弄明白。搞一点花哨的东西，印花、价格贴一个标签、假一个民族的图案，那个“新”根本救不了我们中国的，而这点就要扭过来，我们要提倡原形创新，就是过去外国人有的我们有，外国人没有的我们也没有。今后能不能经过一、二十年努力，外国人没有的我们也有，因为中国是一个大国，中国需求跟国外的需求是不一样，发展不平衡，我们为什么不能走我们自己的路，而这就需要我们重新认识什么是工业，就是什么是工业化，有了工业必须化，化就是必须成为全社会的产业链，而我们产业链断层的，就像我们说我们只是加工，我们只是用原材料、廉价的劳动力。

　　今后这两头怎么去开发，怎么去了解真正的社会发展需要，往往这方面我们是一个软肋，这样下去我们中国发展就会制约起来了，所以国家提倡转型，这句话对，但是转型这条路怎么走，这是一个大问题，而首先技术创新，你要没有设计创新，技术创新的目标是什么，追求高、快、大，忘了本质。所以必须两个翅膀都会飞，技术要创新，但是设计也要创新，设计创新要给技术出题目，不是随着技术的发展，而是根据人类合理需求去发展，不是鼓励消费什么奢侈品，而是鼓励让大多数人都能够使用，那么这一点就需要我们调整观念。所以我们教育要调整，要改革，要转型，我们的企业经济发展方式也要转型，这一点就是教育就非常重要，设计的作用就能够在今后培养人才当中体现出来，而不是仅仅是财富、财富、财富。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现在我们国家现代化或工业化进度比较快，到什么时候能停止，到一个什么样的度可能最合适？

　　【柳冠中】中国发展的快是什么快？这个快是有问题的快，不是正常的快，只是量成交。最明显的例子1957年，1957年我们建成一汽长春汽车厂，到1987年经过近30年，质量提高了，速度加快了，但是最后3年过去是10吨半，现在还是那样，不是造型问题，用途没有发展，而真正的生产需要、社会需要是需要多功能车、集装箱，或者50吨的车我们仍然不会造，所以改革开放又要重新引进。现在30年又过去了，我们这个问题仍然没解决，现在我们会造各种各样合资的车，那只是外壳变，至于中国是不是要发展小汽车，要像现在这么盲目的就没有思考，现在你看中等城市都堵车，这些问题观念没有转化，这就是根本不重视，只重视技术、重视引进、重视质量，方向都错了，质量越好犯的错误越大，产量越高，最后留下的垃圾又没法收拾，这个问题这60年我们还没有真正想明白。所以我们国家有了“工业”没有完成“化”，有了“造”并没有完成“制”，没有完成“制”的情况下讲创造，那只是小改小革，我们叫抖机灵，耍小聪明，而这个小聪明带来我们生活当中各种小玩意特别多，我们看文化创意产业里面各种小东西配饰、配件，电脑旁边的小用途，那个东西越多越把老百姓消费观念引到错误的渠道上，买三个礼拜忘了，第四个礼拜扔垃圾箱了，中国能靠这个富国强兵吗，而核心没有人去做，因为挣不到钱，那个周期非常长，那不是一个人的问题，是一个团队的问题，而中国的最大的问题都是抖机灵，都是一个个人的艺术、天才、聪明，做不了大事，只能做点艺术品小玩意，这个东西越多，咱们民族越会腐败，咱们还美其名曰多元化，追求什么精神上的享受，这种精神享受就把本扔掉了，咱们国家最根本发明就扔掉了，这些问题在某种程度上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而且现在更可怕的是什么？我们现在制造业在逐渐完善过程当中，等你完善了，西方现在已经提出重振制造业，它重振的意思绝对不是现在流水线的概念，现在我们流水线是蓝领工人、灰领工人，甚至有白领工人，现在国外发达国家所搞重振制造业是什么？是科学家们在生产线上，它就不需要大批量，不需要模具了，完全靠现在互联网和现在这种电脑的技术，根据用户需要我可以随时变更，更通俗的说法是三维打印。就是CNC，CNC现在只能做一种塑料做出来一个现状，现在几乎已经做到打印出不同材质的产品，有金属、塑料，甚至木头，现在已经开始，而且这方面成本高速下降，等我们所谓制造业完善了20、30年，人家制造业是另一个概念，而现在我们基本没有准备，这是我非常担心的，就是我们发展太依赖外国的标准，引进就按照外国的标准，按照外国模式走，人家在不停步，我们停止了，而且我们还没有消化，所以这个压力是很紧迫的。现在这个问题并没有被真正认识到，现在企业家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而我们一些主管部门者甚学术层次的人，也没有充分认识到这个问题，就是因为不懂。大部分人不了解什么是设计，说到设计就是造型、美化、情趣感觉的东西，不对，这个问题没扭过来。前60年这么走了，如果我们让后30年还这么走，那我们真是错失良机了，这里就要实事求是看中国发展到底需要什么，而这方面要转过弯来，这是很多现有条块分割或利益集团的分配要做大调整，而这个调整是最难的。现在讲究要协同整合，一协同整合原有利益链都要断，是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改革不介入这个问题不可能往前走。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你觉得症结解决它的时间还会久吗？

　　【柳冠中】我觉得如果按照现在中央三令五申强调设计，比如过去工信部等11个部委联合发布关于发展工业设计指导意见，在“十二五”的国家发展规划里提到工业设计，强调就是要高层服务性的设计状况，这些方向都对，问题就是下面的跟进跟的不够，如果跟进的我相信中国人是非常聪明的，是完全能调整过来的，我相信再有20年应该会有一些明显的效果。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刚才您也提到创新和找到我们自己的东西，有关我们自己文化这种传承和创新你怎么来看？

　　【柳冠中】现在都说继承传承，这句话不完整，恩格斯说过要“批判的继承”，传统是过去那个时候形成，在当时的社会条件，在当时的观念下形成的，那时的观念是什么？封建社会。世界上所有博物馆，所有民族的传统都是什么？都是为少数人服务的，我们看到的都是那个时期的文化，而那时的文化要拿到现在继承，怎么继承。比如四合院，四合院是中国人民典型建筑传统，现在怎么继承，谁买得起四合院，谁能住四合院，不可能了，人口多了。所以要传承它的精神，四合院是解决当时大家庭中人和人之间关系的问题，不然可能摆不平诸如，叔嫂姑侄之间的争斗，它有名分，封建社会要分辈分，要讲究大房、二房、三房，这个关系现在不存在了，现在就独生子女，将来连舅舅、阿姨都没有了，就是三、四口人之家，这个问题作为现代的建筑怎么继承，只能继承一个大屋顶，继承一个斗拱，那就是作假了，而老百姓真正要的不是这些。

　　现在我住清华宿舍住了七年，我的邻居姓什么、叫什么，在那个系工作，到现在还不知道，某种程度还不如大杂院和筒子楼，所以你看我们居住环境进步了，人和人之间关系反而落后了，人和人之间淡漠了，一个家庭要解体，现在每个人都抱着一个ipad、iphone。外国有一个漫画，在圣诞节的晚宴上，一个家庭聚在一起过圣诞节吃火鸡，结果大家都在看自己的东西，没有在一块交流的。交流的工具提高了，反而没有人和人之间的交流，都是界面的交流，这些都是异化了。所以说传统是什么？传统是被创造出来的，这些可能跟大家想的完全不一样，传统绝对不是继承的，传统绝对是创造出来的，我们的祖先一代一代再创造，中国传统是什么，清代的有，明代也有、宋代也有、汉代也有、唐代也有，我们祖先从来不是继承，是不断的再创造，因为生活环境、观念发生变化。尤其过去是封建社会，现在是社会主义，起码我们要考虑大多数人利益，这时候你怎么继承传统，我们每个人要一个四合院，我们每个人都穿上有等级的衣服，或者我们讲知识分子要穿长衣的，我们能穿长衣吗，过去穿短了是苦力。中国红，我们为什么都不穿红，只能是过大节时候，过年、过节在仪式上我们可能有传统的习俗和文化，但现实生活中，这个必须去创造。

　　像80年代末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老先生们都在叹息年轻人不会写毛笔字了，现在老先生说年轻人钢笔字都不会写了，只是敲键盘。我要反问一句，你会用青藤刀在龟甲上刻字吗，不会了吧，这都是载体和工具要发展，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问题是我在用电脑怎么创造电脑的文化。就像我们过去要写书信，考试要考八股，现在不是了，现在联系都有不写信了，现在都发短信了。过去是诗词歌赋作为文学的载体，现在谁写诗，只是一些研究者们写，老百姓不可能再去写诗做赋了。所以文学载体形式在变，像短信我相信再过几十年上百年，也会成为一种文化的载体，这就是创造。人永远在创新，研究历史的目的不是为过去的人，是为未来，继承传统的目的是什么没有弄明白。让小学生唱出一个富强的中国，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一个误区，可是现在把这个当正面推行，这个误区不纠正，我们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上面。

　　传统绝对不是继承，是创造出来的，我们必须要创造新传统，再过两千年、五千年，21世纪中国沉淀下来，就是我们中华民族又一个传统的高峰，那么这个民族才有希望，如果民族全回到谷堆里，这个民族就没戏了，就完蛋了，就要被淘汰，就像大熊猫必须放在保护区，没办法只能放在保护区，所以有些东西只能放在博物馆，牙雕、刺绣都很好，那只能在博物馆里，可以当成非文化遗产给它保护起来，但绝对不可能在生活当中天天用，现代生活这么高节奏，怎么可能慢慢去绣，我怎么有闲情逸致欣赏牙雕，那只能是礼拜天或节假日到博物馆去看看我们祖先用过的东西，它已经不是生活的主体了，主体变了，而我们现在讲的传统忘掉这一点。而且这是很危险的，这么传下去是很危险的，这个民族就没有希望了，好像是在国粹主义，实际上反而是阻碍了国家的发展，文化的发展。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您的理想钟的好宅是什么？

　　【柳冠中】一个人睡着了只需两平米，所谓好房子有基本居住空间，有能够跟家庭交流的空间，以及创造条件跟邻居、社会沟通，而不是现在所谓的跨越城市，汤HOUSE、别墅，因为不可能。现在地球70亿人再过30年可能会是100亿，设计师绝脑袋里绝对不应该是那个，那是统治阶级，那是少数人的梦，而真正搞设计的人希望各得其所，能够解决衣食住行问题，而不是要房子，不是要豪华的衣服，不是要什么摆设，把基本生活解决了，人们在这个社会上能够沟通、交流，社会就能够进步。现在的企业家和教授们，最重要设计师的素质是什么，创意，好像很正确，去问问国外发达国家的教授和企业家，需要设计人员什么，创意会排在第五、第六位，第一位是沟通，要跟社会沟通，要跟别人沟通，这样才会知道这个社会要什么，人要什么，如果这个不解决，最后创意全是脑子想的，胡说八道，空想的，而且都是抖机灵小聪明，反而把这个社会和人就腐败了。设计和艺术的最大区别在于，艺术是表达自我感受，设计师需要艺术，但他要表达别人，为别人着想，不是为自己设计，艺术家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而设计师要站在别人角度，为大多数人解决问题。

　　【搜狐家居设计师网】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