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影子银行面临着巨大系统性风险
最近IMF及惠誉对中国影子银行的评估与警告，以及国内对影子银行风险产生的争论，都表明中国影子银行面临着巨大风险，甚至正在形成系统性风险。
正如中国银行董事长肖钢指出那样，中国金融未来5年最大风险是中国式的影子银行体系，而这种风险与中国银行业及资本市场有关，并认为中国商业银行不少理财产品是一种宠氏骗局。还有美林经济学家同样认为，市场对国内影子银行的风险严重低估。因为，从国内监管机构的言论来看，都认为当前国内影子银行的风险是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尽管这些讨论见仁见智，但多数人把对国内影子银行风险的讨论放在影子银行规模大小及如何监管上，放在如何实现金融创新与金融监管平衡上，而不是放在对影子银行实质与风险的理解上。如果对国内影子银行的实质都不清楚，那就根本谈不上能找到化解风险的对策。
在此，我们先得对“影子银行”作为一个界定。一般来说，影子银行（Shadow Banking）就是把银行贷款转化为各种信用产品，通过这些信用产品获得信贷资金或对信贷进行无限扩张，这样就可把传统的银行信贷关系演变为隐藏在各种信用产品中的信贷关系。这种信贷关系看上去像传统银行来运行，但仅是行使传统银行的功能而没有传统银行的组织机构，即类似一个影子银行体系存在。
也可以从影子银行的广义与狭义来理解。前者是指常规银行体系之外的实体与其活动所组成的一个信贷中介系统；后者是上述系统中那些在系统性风险和监管套利方面需要受到关注的实体及活动；同时，影子银行还包括了那些仅为期限转换、流动性转换及杠杆交易提供便利的实体。简单地说，影子银行是发生或部分发生在银行体系之外的涉及杠杆和期限转换的金融中介活动。
可以说，影子银行就是指游离于银行体系之外，从事类似于传统银行业务的非银行机构。在欧美国家，它包括了投资银行、对冲基金、私募股权基金、货币市场基金、债券保险公司、结构性投资工具等非银行金融机构。而在中国，由于中国金融市场不成熟、不规范，它不仅包括上述指的非银行金融机构，而且还包括财务公司、信托公司、小额贷款公司、典当行、各类私募基金、民间金融以及各类金融机构理财等表外业务。所以，中国的影子银行在外延上更大。不过，这里要注意，影子银行并非是与传统银行核心业务体系平行或分离的信用中介体系，而本质上是一系列的金融活动、市场、合约、机构与金融行为；并且这些机构通过大量的、多个业务连接起来所构成的信用扩张链。
也就是说，影子银行的本质就是通过一系列的金融活动而形成的信用扩张链。即无论影子银行的方式有多少差异，但本质上都是通过杠杆交易和期限转换的一种信用无限扩张过程。它不仅可表现金融体系和实体经济之间的非银行信贷扩张，也可表现为复杂的金融体系内部不同的信用扩张方式。
那么影子银行为何在全球如此盛行？最大的问题就是以各国政府主导的经济当事人，每一方都希望通过过度信用扩张来达到其目的。比如，政府希望通过信用过度扩张来化解民生及经济问题（比如政府采取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来化解金融危机、来增加社会就业等）；投资者及企业希望以信用过度扩张来增加利润及获得最大利益等。再加上，一般投资者的贪婪本性；绝大多数人对金融知识、金融产品不理解、不熟悉；金融投资成本与收益的分析的未来性；金融监管过多及监管制度不完全性等。这就必然使得在全球各国在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下，在政府对正规金融特别是银行越来越多的严格监管下，影子银行盛行也就必然了。全球是这样，中国也是如此。只不过，不同的国家信用基础条件不同，其影子银行表现的方式不一样。正如上面所指，中国影子银行的外延比国外要大得多。
如果监管部门不能够对不同方式下影子银行的信用扩张行为有效识别并不断地改进金融监管的规则，那么不同的影子银行随时都可能成为各国金融危机的根源。比如，美国以证券化为主导的影子银行体系最终引发了2008年的美国金融危机。
目前，中国一个巨大的影子银行体系也正在快速形成，但是中国的影子银行体系及表现方式与导致美国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的影子体系有很大不同。从上个世纪90年代就开始生长发展，比如1992年中国银行影子规模大致4818亿元，到2010年达到73428亿元，年增长率达40%。而到2012年，有机构估计中国影子银行的规模达到近30万亿元。
比如，2002年银行信贷占整个社会融资总额比重达到91.9%，而到2012年该比重下降到58.2%。也就是说，2002年新增人民币贷款以外融资1637亿，为同期新人民币贷款比重的8.9%。2011年新增人民币贷款以外融资5.36万亿，为同期新增人民币贷款的71.7%。也就是说，在政府对金融比较多的管制情况下，社会融资的多元化，从而使银行信贷在社会融资总额比重快速下降，而银行之外的委托贷款及信贷贷款等融资工具则得到快速增长。因为，在信贷规模及利率管制的情况下，银行正规渠道的贷款利率在6%左右，而且民间信贷市场利率达到20%以上，如此巨大的利润空间，也就促使了大量的正式或非正式贷款中介公司出现，激励了银行业务“表外化”（其中银行理财产品是这种银行表外业务主导部分）。2011年中国银行发行的理财产品规模高达18万亿元之多，2012年底全国信托总余额达到7万亿以上，成了国内金融业的老二。2012年增加社会融资总量中相当于三分之二融资来自影子银行。如银行的理财产品、委托贷款、企业债等。
而这些影子银行融集到资金多是以15%以上利率（而银行的贷款基准利率在6%）进入国内住房市场及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从2012年房地产开发投资资金来源的情况来看，房地产企业获得银行的贷款其占比降到10%左右，而自筹资金则占50%以上。因为，从2011年以来，国内经济景气指数逐季下降，许多行业的企业利润水平全面下降，而且出现不少行业的亏损。如果不是房地产企业高利润，其他行业是无法消化来自影子银行如此高利率的资金的。
也就是说，对于中国金融市场，无论是地方政府融资平台风险增加，还是影子银行盛行、商业银行不良贷款率上升及国内房地产企业境外负债增长等，都预示着国内金融市场的风险暗流汹涌。因为，对于国内监管者及金融机构来说，当前中国金融市场的风险评估往往是建立在以下两个前提基础上的，即住房价格只是会上涨而不会下跌、人民币仍然处于升值空间及欧美国家的量化宽松货币政策得以持续。
可以说，地方政府之所以敢绕道银行表外，即影子银行继续大规模高成本地融资，并以城投债、信托等理财产品形式进行融资，这不仅在于这些产品有政府的隐性担保，有地方政府业绩的冲动，而且更有借贷双方都预期住房价格上涨而推高土地价格，使得土地出让金收益增长。还有，尽管当前银行体系对房地产业的贷款占比只有20%左右，但是国内银行体系60万亿贷款与住房按揭、住房抵押及土地抵押等相关的贷款占比在60%以上。
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房地产市场发展繁荣了10多年。这10年来，不仅中国新房的建造占全世界总建造住房一半以上，中国成了世界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建筑工地；而且中国住房市场的价格也快速飙升，尤其是中国一些一线城市房价上涨达10倍以上。因此，中国房地产市场早就形成了一个巨大泡沫（无论房价收入比、租金房价比、及居民住房贷款债务承受度等指标来计算都是如此）。尽管当前中国这个巨大房地产泡沫只有少数地方在破灭（如温州、鄂尔多斯、海南等），国内房地产泡沫破灭也仅是在小范围内发生，但是近10年来的中国房地产市场的价格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次周期性调整。可以说，只要房价不下跌，当前国内金融体系的风险（无论是正规金融还是非正规金融）就不会轻易显示出来，监管部门就可用历史及当前数据来表明国内金融体系的风险在可控的范围内。但是，如果国内房价下跌，国内金融市场潜在风险都会暴露出来。
美国经济学家福德怀雷（F.E.Foldvary）的研究发现，自1818年以来美国差不多200多年历史中，每一次金融危机及经济衰退尤其是大萧条，都与房地产的周期性变化或房地产泡沫破灭有关，200年来几乎没有例外。在过去200年里，美国房地产发展的实周期大约在18年，之后肯定跟着一个大经济衰退。同时，近些年来日本、中国香港、欧洲一些国家所出现的情况也是如此。难道中国房地产发展可超越该规律吗？如果不能够超越，如果中国房地产泡沫破灭及价格出现重大的调整，那么国内金融体系的潜在风险也就会随着房地产泡沫破灭而暴露无遗。如果这种情况出现，那么中国金融体系又会发生什么呢？而且这种系统性风险如何爆发、什么时候爆发我们能够预期到吗？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也没有人能够预期到的。
还有，人民币的升值不会逆转吗？这当然要看中国实体经济的发展，也得看欧美国家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在什么时候结束。如果欧美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结束，整个国际市场汇率价格就会出现较大的调整，人民币升值也可能在这种调整过程中出现逆转。一旦人民币贬值，不仅可能导致企业外债的融资成本突然上升、房地产泡沫破灭、大量的外资流出、国内资产价格全面下行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中国金融危机也就会随着这种反应而爆发。1994年墨西哥和1997年的泰国就是最好的案例。
还有，当前国内金融监管所看到影子银行可控的数据，往往是各银行及金融机构所操控的数据。比如，为了粉饰其资产负债表，一些银行通常在设计理财产品时会将到期时间恰好设定在其季报公布不久前，从而将这部分客户资金记录为当季存款，然后再在下一个季度开始时将其转回高收益率的理财产品。所以，国内银行业的资产负债表数据在一定程度上高估了银行真实的存款基数，隐藏了一向不透明的融资和投资结构的转变。比如说，在2012年12月当月新增存款1.4万亿，当月最后一天新增存款5000亿。这些都可能与银行操纵资产负债表有关。可以说，当上述风险爆发时，国内金融体系所面临的问题都来了。
总之，任何金融体系的系统性风险都是不可预测的。它的发生往往是一连串潜在风险积累的结果。目前国内的金融体系所存在的风险隐患不可谓不严重。无论是地方融资平台，还是影子银行、以房地产为主导的资产价格泡沫吹大及银行不良贷款等方面都是如此。只不过，这些事件建立在两个不成立的假定基础上（房价只涨不跌及QE不会停止），如果这两个假定条件变化，那么国内金融体系潜在风险都暴露出来，中国金融体系的系统性风险就可能爆发。如果这样，中国金融危机也发生了！因此，对于中国影子银行所面临的巨大潜在系统性风险，我们不得不关注，不得不采取相应的政策来化解。
来源：《新产经》 作者：易宪容
相关知识
中国影子银行面临着巨大系统性风险
摩根大通朱海斌：中国影子银行规模是GDP100%
报告：今年或三次降准一次降息 经济增速将放缓
中国经济面临双重风险：杠杆率和影子银行同飙
深度解析：家具产业面临三大机遇
易宪容：银行视房贷为鸡肋缘于楼市下行
影子银行增长存风险 金融动荡将诱发房价下跌
机构:影子银行借贷收紧 地产业或现更多债务违约
易宪容：房贷杠杆升高背后风险有多高？
中国民生银行信用卡中心荣膺2012年度《亚洲银行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