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标产品设计总监专访：关于水的那些事
卫浴看起来是小事，但每个人对卫浴产品的需求都会不同，这与大规模、流水线化生产之间的张力令设计师昆通颇为着迷。
和很多男性设计师一样，昆通(Khumtong Jansuwan)常常用黑衬衫、黑镜框掩藏自己的锋芒。小个子、短打发型，语速平缓、措辞小心，在回答下一个问题时，脑海中可能还在思考上一个问题更准确的回答。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的外表，却令人很难将他与在卫浴领域耕耘了25年的设计师身份联系在一起。
美标(亚太)首席设计师、产品设计总监 昆通
昆通可能是泰国最成功的商业设计师之一，他的卫浴作品斩获了IF、Design Plus、红点等多项重量级设计奖项。他从普通产品设计师做起，伴随着亚洲卫浴市场步步成长，如今已经成为美标(American Standard)(亚太)首席设计师、产品设计总监。尽管，安东尼奥·希特里奥(Antonio Citterio)、菲利普·斯达克(Philippe Starck)等大牌设计师都会一时兴起，操刀设计卫浴产品，但是，很少有人能像昆通这样，在四分之一个世纪中只关注于卫浴本身。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这位洞见了亚洲人卫生间多年来点滴变化的设计师，小心地说道：“我的工作就是解码水的奥秘，听上去简单，其中奥秘无穷，我从未感到枯燥。”
最重要的小事情
用昆通的话来说，他最初进入卫浴设计这一行的时候，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马桶就是马桶，浴盆就是浴盆、水龙头就是水龙头，还能搞出什么花样？”那个时候，人们几乎没有所谓卫浴的设计概念，卫生间物什的存在意义，无非就是完成某种特定的功能。而昆通之所以能提前获得启蒙，得益于他遇到了一位极其挑剔的客户。
彼时，从曼谷艺术设计大学毕业的昆通，作为室内设计师，和其他同行一起参与了一户豪华私宅的设计。那位业主从欧洲定做了一批奢华的卫浴产品，凭借自己丰富的想象力，对昆通提出了各种要求。
“现在看起来，那位业主绝对具有超前的眼光，虽然在某些观念上有点夸张。”通过这个设计案例，昆通对卫浴设计有了全新的观念。“盥洗看似事小，但其实它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就像喝水、吃饭一样重要，而且相当个人化，每个人的要求多少都有些不同。”与此相反，卫浴产品的产生却是大规模、流水线化的。两者之间的差异所产生的张力，让昆通忍不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在工业流水线上设计出受很多人欢迎的卫浴产品，这将成为一个极具挑战性的工作。”
于是，昆通从室内设计转行到了卫浴产品设计领域。但彼时，大多数人对于卫浴的认识程度，让他的工作进展一度尴尬。“15年前，欧洲卫浴设计兴起。亚洲市场大量进口这些产品。在这个过程中，很多亚洲人看到，原来盥洗产品可以有不同的造型。但仅限于造型。”那些具有强烈雕塑感、同时也很昂贵的西方舶来品，在高端市场上走俏。“人们被它们华丽的表面所震惊，冲动地掏钱购买只是因为它们流行而昂贵。”当时，昆通很清醒地认识到，盲目消费的情况终会改变。“欧美卫浴产品的体量很大，适合西方人的体格和居家空间，但对亚洲人来说并不那么合适。”
根据昆通的总结，此后一段时间，亚洲消费者开始重视卫浴的功能，在产品选择上变得相当实际。比如，如厕时，他们会关注马桶是否能带给身体舒适感，又比如，浴盆和洗手台是否能适合自家相对比较狭小的卫生间。熟知人体工程学，逐渐成为这个行业的设计师最基本的敲门砖。而最近几年，更精准的人体工程学研究成果，以及节能环保观念又引起了这个行业设计趋势的变化，昆通则将这个阶段称之为“寻找更完美的解决方案”。“很明显，亚洲现代的卫浴产品，要比西方市场上的同类产品尺寸小很多。这并不是因为我们要降低成本。”昆通解释说，“一方面，我们的身体比例和西方人不同，另一方面，如果我们能以更便捷的运输方式、更少的材料、更少的水量来解决同样的问题，我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而现在，随着手机触摸技术渗入到大众生活，人们对卫浴的要求已经深入到手感和体验的细节上。“水龙头是圆的，还是方的，打开时，按下时会有什么样的体验，坐便器的翻盖是否能自动轻滑，甚至洗澡时，手指轻按触摸屏，是否就能自如控制水温、灯光以及音乐，都是产品是否能为市场所接受的关键。”去年美标推出的盥洗新品中，在坐便器的坐盖中添加了“记忆功能”。这种坐盖会参照用户的设置或者多次使用的记录，“记住”他习惯的喷淋模式、暖风烘干强度和温度。
随着亚洲消费者在卫浴观念上的多次升级，昆通在理想与现实之间徘徊的尴尬早已烟消云散。“要相信消费者，他们永远会根据实际情况和有限的信息，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卫浴设计无风格
当其他设计师谈起自己的设计风格，总会滔滔不绝，甚至对某一句话为自己定性的话解释十多分钟。但昆通几乎不这么做，尽管之前，他也下过苦功、花费大量精力来摸索自己的风格。“现在，我只能说，我的风格就是没有风格。”
其实，这并不是昆通的过分自谦，恰恰是他能在卫浴设计上多年来保持高产的原因所在。“如果，我能总结出自己的风格，那就是思路僵化了。”在设计某一系列作品之前，他和自己的设计团队通常要做大量的市场调查，这部分的工作量甚至超出了设计本身的部分。“专业卫浴设计师不应该为作品打上自己的烙印，而是成为消费者肚子里的蛔虫。你要把自己当成无知的孩子，而不是想当然地画出线条。”
事实上，扎实的市场调查，也是昆通在设计上无往不利的秘密武器。比如，当实用、简洁的北欧设计在亚洲市场上大受欢迎时，昆通适时推出了融合北欧风情和几何当代几何线条的阿卡西亚(Acacia)卫浴系列。舒格尼(Cygnet)上市的时候，正是柔和线条的产品“咸鱼翻身”，大肆占据亚洲市场主流之际。获得IF和Design Plus双料大奖的艾迪珂艾迪雅系列(Active+Activa Collection)上市时，正逢消费者对小空间卫浴设计和打造个性私密热议。
“每次进行市场调查，我们都会找准设计的目标客户，问他们20个以上的问题，不仅关于他们在盥洗室里的那些隐私。”昆通拿自己最新为美标打造的Neo Modern系列举例子。这是一款为年轻消费者量身打造的产品，相当于卫浴产品中的“快消品”。“我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手机，喜欢哪种风格的颜色，欣赏哪些国家或者城市的文化。”很多问题看似和卫浴本身无关，但昆通却认为“功夫在诗外”。“其实，水、照明、卫浴空间的整体风格，以及与其他空间、外部环境的互动过程，都是设计师需要考虑的事情。但是如果直接问消费者，未必能得到确切的答案。”
当然，你也了解昆通个人的喜好，其实也不困难。虽然，他每天都要体验不同卫浴用品，他家中的两个卫生间，一个用的是阿卡西亚，一个新装了Neo Modern，或许是因为职业的习惯性洁癖，也或许因为对极简主义的欣赏，个中原因，昆通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单纯的喜欢，带着很强的感性色彩。不过，我也很乐于同别人分享在使用这些设计时的秘密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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