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们靠它养家糊口的小木作坊

  我们这座江南小城，有不少小作坊，有磨麻油的、糊纸活的、自制糖果的、各种小吃店，还有几家小木作坊，统统挤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我尤其喜欢那家小木作坊。它位于小街的街口，和另外一条街交汇。这家小作坊的铺面不大，外面，堆着一些散乱的木头，门口还戳着一块木头牌子，写着某某家具厂。里面，只有几个人在忙乎，平时，总能看见一个60多岁的老人，戴着老花眼镜，坐在一张案子边，在那里聚精会神地雕着各种纹饰。

  这是一家典型的家庭作坊式的生产厂。前面是店铺，后面的几间房子，则是他们生活起居的地方。那个60多岁的人，是这家作坊的老板。他的两个儿子，还有他的侄子，则是这里的员工。在这里，听不见那种家具厂开料时电锯的噪音。每逢开料，就是他的两个儿子，或者是两个年轻人在用大锯。各种工具，也都是老式的。比如刨子、凿子、墨斗，还有弓子锯。他家的产品，都是纯手工做的。精细，朴素，实用，我们这座小城里的人，都很喜欢。

  我家的家具，比如大柜子，饭桌，椅子，床等物件，都是他家做的。在他家定活，心里很踏实。因为我想要什么样子的，他家都能满足。也因此，我跟他家弄得很熟。他家的木匠活，据那位老人说，是纯家传的。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我们这座小城里，像他家这样纯家传的，也只有他这一家。他家不单给人家制作家具，还给人家的家具做维修。最近这些年，他家还对外接一些加工的活，比如雕刻部件，一些家具里常用的部件，因为很多大型的家具厂嫌弃这些部件费工，就拿到他这里来做。

  近几个月以来，他家忽然不对外接活了。因为小街要面临拆迁，他家这个小作坊，也要搬家，搬到一座新建好的产业园里去。为此，老人一肚子气。他说，这是那些不懂行的人故意把他们赶走，是生生想让他们这些小作坊灭绝。新的产业园里，房租贵不少，离他们家的老主顾也远了。他说，那些领导们的意思，是想让小作坊变成一个产业。他觉得，这不是胡扯吗？把小作坊都集中在一起就成了产业化了？他想不通。

  现在的情形，想不通也要执行。因此，老人家说，他只能停业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家，还是在一个月前，他正领着两个儿子和侄子搬家。那些工具，很乱地堆在铺面的角落里，老人坐在门口，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搬家的汽车来了，一伙人乒乒乓乓地把家里的各种物件搬到车上去，老人很不情愿地坐进了驾驶室。我看到了老人的眼神，是哀怨，还有一丝不舍。我知道他是在告别，和他干了将近30年的小作坊在告别。 (周屿/文)

(来源：中国红木古典家具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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