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三个城中村的改造困境
高楼林立下的城市“盆地” 人杂地脏喝水都成问题
笑祖塔院社区公共厕所
笑祖塔院
本报记者 赵喜斌
密密匝匝的自建楼房，与平房高低错落，城中村里，那是一群群北漂租客们的家。城中村人口倒挂，伴随而来的便是脏水横流、垃圾遍地的环境。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租客们匆忙离开或匆忙留下，村民们则靠着密密麻麻的自建房吃着“瓦片”收益……
记者探访了清华大学校园中的水磨社区、改造面临困难的海淀区笑祖塔院村、中关村打工者的大本营哨子营村，记录下城中村的现状，探寻导致城中村改造陷入困境的原因。
水磨社区
上万人涌进 喝水都成大问题
水磨社区位于清华大学西侧，被中关村北大街一分为二，东部被清华大学三面包围，西部紧靠圆明园。三条主要的街道间，密密麻麻塞满了三四层小楼，也分割出一条条断头的小巷。
一位老人说，他从出生起就住在这里，那时住的都是自家盖的土房。后来部分地块被清华大学征用，一些村民也进入清华，做厨师、保洁、管道工、绿化工。2007年开始，村子里出现了二层自建房进行出租。“由于邻近清华和中关村，越来越多的人过来找房住。”
水磨社区原名水磨村，以给圆明园推水磨而得名。从清朝起，这个名字就出现在地图上。然而时至今日，原本多水的水磨早已无水，自来水都由清华负责接管线供给，每月2500吨的供水量从上世纪80年代起至今没变。
人口剧增，清华的供水已满足不了日常需求，去年还出现了断水。居民们纷纷打井，却都对井水水质没有把握，只敢用来洗衣洗澡。“许多人将成箱的矿泉水买回家饮用，买不起的还得到清华的工厂和厕所里去接水用。”
张成（化名）正准备从水磨社区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搬出去。此前，他住在这里准备考研，今年没有考上的张成准备明年再考。“条件还好，就是冬天门口烧炭的时候味道有些难闻。”打量着这间位于一楼过道尽头的屋子，张成觉得也没有太多好抱怨的。
从事互联网创业的陈山（化名），每天只有睡觉的时候才回水磨社区的出租房里。2013年底，他搬到这里。每月租金620元的屋子，没有独立卫浴，只有一扇窗子开向过道。“对于创业者而言，有个住处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和住在里面的年轻人一样，水磨也有鲜活的一面。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超市、餐馆、水果摊、理发店、推拿店、环卫站……0.25平方公里的水磨社区容纳了上万人，并不断生长服务这群人的各种行业。
清晨，年轻的租客们骑着自行车离开，老人们则坐在路边交谈。到了中午和傍晚，这里也便热闹起来，回家的电动自行车响着喇叭，水果摊主忙着回答询价，餐馆里陆续坐进了客人，街道上可以闻见饭菜的香气。
笑祖塔院
拆迁已8年 第一期尚未完工
北二环笑祖塔院社区高楼林立，往更深处走却尽是平房和窄巷。里面的住户，往往自称这里是“贫民窟”。在他们眼中，它就像这座城市的“盆地”，被钢筋水泥密密麻麻地包围着。从里向外望去，高楼林立，轻轨飞过。
阳光照进狭窄的巷道中来，高温烤的地面滋滋作响。郭女士一家上个月刚刚从河北搬到这里，带着母亲与年幼的孩子，住进了笑祖塔院社区。
郭女士在附近的饭店打工，一个月的薪水比在老家的收入要丰厚一些，靠熟人介绍来到这个小区觅得容身之地，每月房租几百元钱。在北京，靠着在饭店端盘子的夜夜忙碌给孩子换回奶粉钱。“一直听说这里要拆，”说到最担心的问题，“拆了就得回老家去了。”
2007年，笑祖塔院社区启动拆迁规划，分两期进行，而第一期却至今未完成。大片已达成协议却未拆除的空房成为低廉出租房的主要来源之一，与已被拆除的残屋破瓦交错在笑祖塔院社区里。
“到底什么时候要拆？”这是笑祖塔院社区的房东们最关心，却也是最无感的问题。住在拆迁规划二期片区的殷女士，已经在笑祖塔院社区长住近40年，从唐山地震后举家搬迁到这里。眼见着从人烟稀少到高楼林立，自己一家人也建起了小三层的房子。8年前就传出的拆迁计划曾让她充满期待，然而四年前完成的一期拆迁，直到现在尚未完成。
殷女士在原有三层房边上搭建了新的棚屋，租给一对年轻的夫妇。在过去的几年里，偶尔听到拆迁的消息都让她激动万分，而这一两年来，她心里早已波澜不惊。如今，自己一家六口人都住在小三层中的二楼，白天也大门紧闭。而楼上楼下包括门口搭建的小平房，一律租给了外地小年轻们。
一进小区，烈日下公共厕所发出的恶臭不请自来，在狭小的巷道里久久不散，随处停放的路边摊小车挤占着原本就狭小的通道，但这些从未阻挡新住户的到来。个别房子门口偶尔会挂起空房的牌子，而很快也会有新的租户上门。“如果不是便宜，不是方便，谁愿意住在这里，到处都是垃圾。”
唯一一名负责笑祖塔院社区里的环卫工人，对于堆积如小山的垃圾只是杯水车薪。
哨子营村
自建楼太密 窄得安不了空调
北五环内，被北大燕园、电子计算中心、国际关系学院包围着的哨子营村，平房挨着平房，路窄得只容一个人可以通过，迷宫一样伸向村子深处。村口的电线杆上缠着一圈圈电线，胡乱结在一起。
“有房出租”的小广告在村里墙壁上、电线杆上随处可见。道路两边是高矮参差不齐的房屋，低矮的平房与两三层高的自建楼房。房屋之间的夹缝仅够一个人通过，楼房间的间距小到无法安装空调。“一个月800块钱。如果你是一个人住，我给你便宜100块钱，外面一个单间还不得两三千块钱啊。”楼道拐角里坐着一位老太太，在她身旁一间不过20平方米的屋子，仅仅够放一个上下铺的铁床，还有一个紧挨着的床头柜，两样东西正好摆满屋子的宽度。狭小的空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空间虽小，但还算干净，更重要的是价格便宜。”在一名在中关村工作的租客眼中，屋内有卫生间的小屋已经可以满足日常需求。“我是上世纪60年代的时候搬来的啊。”房东老太太在村子里生活近50年，村子里从低矮的小平房慢慢变成几层高的自建楼房，村子里租户也在增多，自建的楼房也从最近十年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一栋自建楼房可以有20间左右的房屋出租，每月房租可以达到16000元左右。“现在刚毕业的大学生住在这里的人很多，不过最多的还是那些在中关村工作的。”
一栋二层的自建楼房中，灭火器等消防器材未曾在楼中出现，大门总是敞开着的。“这旁边一间屋子是一对夫妇，放心，没有孩子，不会吵到你们。另一间是两个年轻人合住，刚毕业的，目前在中关村创业呐。”一名房东向记者介绍着周围的邻居。村子里自建房越来越多，租住在这里的人也在不断增加。“这里就像中关村的大本营。”村子里饭馆、理发店、超市门前，音箱中放着震耳的音乐。在一名租客看来，尽管条件恶劣，外来务工者进入城市的第一站还是城中村。在一名租房者眼中，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便的地理位置与低廉的租金。
北京大军经济观察研究中心主任仲大军认为，在城市化的过程中，很多原为农村的地区被卷入到城市区域范围内，农村被城市化裹挟为城中村。大量的城中村，在城市化的过程中需要一个与城市进行融合的过程，这种融合从全国各种案例来看是非常难的。一旦融合改造成功，便可以改变城市未来形态。
在仲大军看来，困扰一些城中村改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拆迁与开发过程。拆迁则是改造中的第一步，一些村民因为拆迁补偿问题很难谈拢，使改造的进度变慢。另一方面，主导拆迁的部门缺少资金的支持，开发也很难进行。停滞从表面上看，是改造的资金出现问题，但是更深层的因素在于缺少统一的规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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