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学改变人生 只訴温暖不言殇
蔡洁:中國文化藝術書院院長與創始人,1962生於台灣,就學歐洲及台湾建築藝術碩士
生活美學
今年年初被足疾所苦,因行動不便,乃擱置了維護園林景觀的勞動,也回絕了不必要的應酬,一個人囚在書房整理札記,順便讀些閒書。在整理札記時,發現在人生最低潮的那個時段(1980~1985),很喜歡王維的詩,尤其對〝過香積寺〞、〝酬張少府〞、〝山居秋暝〞、〝終南別業〞等四首詩,還特別寫了心得簡要,傾訴亟欲澄定與閒適的渴盼。
春末拜讀蔡潔先生的〝淡是人生最濃的滋味〞一書,對作者「自然而然、從容低調、簡單不簡單」的藝術理念和生活意識,因由衷折服,產生必須精讀的衝動。蔡潔先生說:「淡才是人生最濃的滋味,再回首,才知道平淡、從容才是真。」我放下書冥思,終於想起杜甫的〝客至〞詩:「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杜甫的這首詩,同樣地流露出一種閒適恬淡的情懷,毫無虛文俗套,詮釋了淡中的濃、從容中的真。
蔡先生說:「人有兩個世界,一個是疆界與戒律可以衡量的世界,一個是心與想像力可以創造的世界。」我認為前者受制於「他」,後者駕馭於「己」。受制於他,則往往讓肉體與精神遭到無情的蹂躪與煎熬;駕馭於己,則海闊天空,悠然暢寄。譬如唐代天寶十四年(公元755年)安祿山攻陷長安,逼迫年已五十多的王維擔任「給事中」的官,王維不肯屈志投降,安祿山將他軟禁於菩提寺中,強逼就範。幸好王維藉機寫了一首〝凝碧池〞詩:「萬戶傷心生野煙,百官何日再朝天?秋槐花落空宮裡,凝碧池頭奏管絃。」詩中表明忠貞節操。亂平,肅宗將接受偽職的朝中文武處死,唯獨王維因詩而免禍。大家都清楚,自古來處在弱肉強食的國度裡,強者呼風喚雨的權勢與弱者物質生活的渴求,必然左右一個人的行動與思維;假如沒有讓自己的精神馳騁於遼闊的天空,或讓心智跳脫桎梏而徜徉於詳和世界,那苟且偷生的日子,又與躺在棺材裡等死哪有兩樣?
蔡先生認為謙謙君子應有的處世態度是:「學習點對權力的謙仰,學習點對專業的溝通與認識,學習點對人們生活的互動了解。」但是放眼今世,究有幾位是真正的君子?在歷史的軌跡裡,往往看到不少人得勢前是謙謙君子,可是權勢在握之後便完全走了樣。譬如晚年的唐太宗驕傲自滿,魏徵上疏諫以「居安思危,慎終如始」,觸怒了太宗,太宗想找機會將他除掉。事為文德皇后知悉,乃一本正經地對太宗說:「我聽說皇帝英明,大臣就會盡忠,敢於進諫;如果皇帝昏憒,周圍則盡是阿諛奉承之徒。如今陛下英明,所以魏徵敢於犯顏直諫。您身邊有魏徵這般忠臣保駕,大唐江山可保千秋萬世矣。」太宗聽後恍然大悟,命人將魏徵之上疏書於屏風,以作戒鑑。此則故事就是蔡先生所說的:「你開窗的角度和大小,就是你看世界的格局和氣度」。
蔡先生很重視游學,他主張「游學之旅是生命的修行,思想的盛宴,心靈的洗禮」,因為游學是:「以隱的文化淡定地實現返璞歸真、以退的美學低調地回應大自然、以藏的禪道琢磨出細致的品質、以簡的哲思展現優雅的境界」,惟有藉著游學才能發現環境的真、心靈的善、文化藝術的美。他強調「心安之處是故鄉,心淨之所是禪境」。唐朝的常建有一天來到破山寺(在江蘇常熟),在清淨的後禪院坐禪悟道,寫了一首詩:「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山光悅鳥性,潭影空人心。萬籟此俱寂,惟聞鐘磬音」,這就是生命的修行、思想的盛宴、心靈的洗禮。
蔡先生在惡性腫瘤第二次復發與轉移後,雖然生命面臨考驗,但他仍然堅持傳播美學思想,將人生的感悟表達出來,讓大家分享他「對生命的熱愛、對生態藝術的醉戀、對文化與美學的苛求」。在他〝抗癌老蔡省悔日記〞裡,首揭「一切自然而然,簡單不簡單,無關風月,唯風骨矣。不談大事,不談事業,不談時事;只談人生,只聊文化,只享生活」的生活美學。因此,他每天在住家的前庭後院「靜賞花枯榮,淡觀雲捲舒」。他說:「在身體種種傷痛折磨、榮利纏縛之後,回到孤寂淡泊,幾乎與世隔絕,反而發現豐富動人的生命哲思、深情真愛的珍貴。」這就是「減法生活」的自由遼闊。
生病的人免不了胡思亂想,當然躺在化療床上的蔡潔先生也會頻頻回憶他的一生;他發現「無限得意的社會名譽和成就,在即將到來的死亡面前全部變得黯淡無光,毫無意義。換句話說,一輩子贏得的名利都無法帶走,能帶走的只有記憶中沉澱下來的純真感動,那就是與物質無關的愛和感情。它們無法複製,也不會消失,它們才是真正的財富」。提到無法帶走名利,我便自然想到五代隱士陳搏所寫的〝歸隱〞詩:「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綬縱榮爭及睡,朱門雖富不如貧。愁聞劍戟扶危主,悶聽笙歌聒醉人;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可不是嗎?縱使當大官榮耀得很,哪裡比得上安睡的舒適?朱門大戶雖然豪富得很,到底不如貧賤的清閒。怪不得擁有一大堆頭銜的蔡潔先生會吐露:「媚俗太久,忘了當初為什麼出發」的憤懣。
蔡先生在〝人生起伏見真我〞一節中幽嘆:「喋喋不休、時不我予的哀愁,還未如願見着不朽,就把自己搞丟!而今被慢下來,浸泡文學藝術森林,研磨文字修養身心,才悟到:『靈魂相近,才能同頻共振!』」我深信與他共事過或沐浴其恩澤的人,讀到這一段必定鼻酸,因為這是被惡疾纏身的英雄仰天悲嘆的無奈!我清楚記得,當年被一群吮癰舐痔之徒圍剿的我,也曾經如此悲鳴過,其中的痛苦完全無法用筆墨形容!那時「百憂解」的藥還未問世,我也只好跟蔡先生一樣,浸泡在文藝森林,借研磨文字來療養創痛。蔡先生那「靈魂相近,才能同頻共振」的感性,讓我想到王維與裴迪,王維拿裴迪比作楚國狂人接輿、把自己比擬晉代的陶潛,寫出「寒山轉蒼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門外,臨風聽暮蟬。渡頭餘落日,墟里上孤煙。復值接輿醉,狂歌五柳前。」正因為他倆靈魂相近,才能同頻共振,放懷唱和。
化療中的蔡先生強調「藝術是生活紀錄,創作來自對土地的感謝」,他說:「喜遇樹香、稻香、水鄉…靈感取自生活的完美與不完美,與土地有連結,作品才會感動!都市生活有如罐頭工廠,緊繃思緒麻木不〝人〞…很難找到舒展的方式,連鎖店、精品店買不到香濃大自然。」正因為都市很難找到舒展方式、買不到香濃的大自然,所以他主張要回歸大地。事實上長江後浪推前浪,無情的浪濤總是吞沒昨日的榮華,所以唐代詩人薛瑩才會有所感悟,寫出「落日五湖遊,煙波處處愁!浮沉千古事,誰與問東流?」如此令人感傷的詩句。
蔡先生歌頌大自然,因為大自然可以療心癒傷,促使身心靈返璞歸真,讓身體不再是沒有靈魂的空殼。王維就很懂得接觸大自然的樂趣,賦詩說:「晚年惟好靜,萬事不關心;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松風吹解帶,山月照彈琴;君問窮通理,漁歌入浦深」。他又有一首詩:「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這就是他遠離功利而回歸自然的樂趣。
叱咤對岸十多年,紅遍京城一片天的蔡潔先生,曾經自我戲謔:「我問青山何日老,青山問我幾時閒?」如今青山依然青翠,他自己卻因罹病而閒慢下來。大家都有經驗,「病久無老友,貧時無六親」,可是蔡先生的親朋故舊卻絡繹不絕地捎來溫暖,逼得他不斷地以現代詩句報以感恩。譬如:「感動楊老隔岸送心靈大禮,雲在心上飛,我託思念的雲飄洋感謝你」、「讓真實全裸的原生態生活美學直抵心界靈魂深處…感謝天天正向關愛的好友們」、「人生需要不斷地庫存美、在每個感動的時刻提領美的記憶與靈魂!感謝每天關懷的好友們,愛的支持!」、「後中年期十四年在北京的時光最長最留痕!照片翻開只是記憶,最美的收藏還是心中那份感動!感謝每天關愛與真情支持的好友們,摯誼陪伴,是旅程中最美的心景!」、「一早收到一份濃情真意的關愛,驚喜!感動感謝!誠摯友誼在風裡暗香浮動…自然、自在、自得的凌老師用心良苦!細心籌劃!期待與您下一次的精神交流和生活美學分享!」、「非常感謝清華美院胡老師大清早專程關懷和之前生活美學林老師的探訪」以上既感謝又感恩的詩句,是用一個接一個的驚嘆號標出,可見完全出自內心的感動與驚喜。
蔡先生的〝淡是人生最濃的滋味〞鉅著,讓我精讀再精讀、咀嚼再咀嚼。我試拿古人的哲思與蔡先生的生活美學對照,我發現有許多的內涵相似;但有一個絕對不同之處,那就是古代詩人明明歸園田居,卻仍存有得失之心,掛慮著榮辱。譬如唐代的李適之,他因為退避賢路才辭了宰相職位;但是自罷職回家之後,就不再有人串門,更沒有高官聞問;傷心欲絕的李適之便痛吟:「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今日讀之,著實鼻酸!繼而一想,此乃「放不下」而招來的瞋。我真不解,他為何不學太上隱者「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的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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