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家电灰色产业链调查
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家电“以旧换新”政策就要结束了。从去年7月份开始实施以来，这项初衷为推动旧家电合理回收的政策使很多消费者受益，但也催生出一条旧家电收购、改装、销售的“灰色产业链”。
这条灰色产业链条怎样运作？给“以旧换新”政策带来哪些负面冲击？在即将到来的2012年，这条灰色产业链条还有继续存在的空间吗？旧家电又将走向何方？
■核心提示
近日，记者从沈阳市服务业委员会了解到这样一个消息：从去年7月14日家电“以旧换新”正式落地沈阳，截至目前沈阳市的旧家电回收数量就已经超过80万台，国家为此支付的“以旧换新”补贴高达2亿多元。数量可谓惊人。然而，一个令人无法回避的问题是，这些来换取新家电的旧家电中，有大量旧家电是消费者从二手家电市场“淘”来的。这些专门用来参加“以旧换新”活动的“旧家电”背后，是一条提供废旧家电回收、处理和销售“一条龙服务”的灰色产业链。更令人担心的是，“以旧换新”活动结束后，凭借已经形成的这条灰色产业链，废旧家电回收是否又会走上以前低效、污染的老路？
【现象】
“以旧换新”：最后的争夺战
随着商务部正式宣布家电“以旧换新”政策将于12月31日结束，沈城各个家电商场的“以旧换新”活动已经进入到最后的争夺战阶段。近日，记者走访了沈城多家家电商场，在多家品牌电器的专卖店中看到了醒目的“以旧换新”促销宣传广告。商场里有不少消费者，正在认真选购电器，想要赶上“以旧换新”政策的末班车。
“用‘以旧换新’政策买家电的比用‘家电下乡’政策的顾客多。”一名正在柜台接待顾客的营业员告诉记者，“以旧换新”政策报销的过程比较短，基本都能做到“当场兑现”。而且，这项政策对消费者身份的要求没有“家电下乡”那么严格，所以很受顾客欢迎。“只要拿个旧家电来，就能抵100到300元。这样的优惠，明年就没有了。不少人都抓紧时间来买家电呢。最近我们的销售业绩也比往年同期要好。”
在商场的服务中心，记者看到确实有不少顾客在办理“以旧换新”的手续。“这么买家电挺合适的。只要带身份证和户口本，随便弄件旧家电，就能便宜个几百元钱。”正排队等待办手续的顾客邵女士告诉记者，她家今年已经用“以旧换新”的方法买了1件家电了。听说这项政策马上就要结束，于是就抓紧最后的机会再添一台新款洗衣机，邵女士给记者算了这样一笔账，“我买的洗衣机是2000元，家电‘以旧换新’补贴是10%。我家那台破黑白小电视能顶200元钱。我当年买电视机的时候才花100多元钱。这多合适呀！”
“家里有旧电器的，还是来商场‘以旧换新’合适。”也在服务台排队等着办理手续的李先生说，“我家这个旧洗衣机，要是卖给收旧家电的，也就值几十元钱。我拿来‘以旧换新’，能抵300元呢。”说到这项活动马上要结束了，李先生觉得挺可惜。他告诉记者，家里的电器再过几年又要淘汰了，到那时，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记者在排队办手续的消费者中了解了一圈，发现除了邵女士和李先生这样用“以旧换新”处理自家旧家电的以外，不少消费者带来的旧家电是他们从外面买来的。正在排队的小张告诉记者，她拿来的这个小车载电视机就是她在商场售货员的指点下买的。“这个才80元钱，按照我要买的电脑的价钱，能抵300元钱。我能赚220元。”
就在商场的展销区，记者看到一个营业员正给消费者支招：“你家里实在找不出旧家电就买一个呗。花点小钱你也合适。‘以旧换新’不管能不能用，有个东西就行。我这儿有他们的电话，你需要不？”
【调查】
解开“旧家电”来路之谜
近日，记者按照曾经买过专门用于“以旧换新”旧家电的消费者的指点，找到了一家专卖旧家电的商铺。一听说记者要买“以旧换新”旧家电，老板热情地把记者领到了后院，“地上这些都是，你随便挑吧。你要‘以旧换新’可得快着点，这活动没剩几天了。”
记者“相中”一台18寸的旧电视机，老板开价100元。当记者嫌这台电视机开机之后没有图像，外表还太破旧时，老板解释道：“你又不用，你管那么多干啥？你放心，商场也不管能不能用，外皮坏没坏，不缺零件就行。”老板也承认，这种已经基本报废的电视机以前肯定没人买。不过有了“以旧换新”政策之后，这样的“垃圾”也成了宝。
老板告诉记者，这种18寸电视机一般市场价都得80到100元，大件的洗衣机和冰箱要价在150元左右。“最近我生意还不错呢。一天能走十几台。”
除了这些旧货铺子，“以旧换新”旧家电还能在网上找到。记者在大型网店平台搜索后发现，网上不仅有人卖专门用于“以旧换新”的旧家电，甚至要有人到指定旧家电回收站换取“家电以旧换新凭证”后，直接在网上出售。拿着这个凭证，消费者不需要再经过“麻烦”的过程，直接就能从商场领取“以旧换新”补贴。
“这几年旧家电不好收，价钱也提了。”经营废品收购站的老刘告诉记者，以前总有人把家里的旧家电送到他这里来卖废品。现在他几天也收不来一台。“以前已经不能看的电视机顶多能卖个10元钱。现在，不管好坏，都能参加‘以旧换新’。家里有旧家电的，一般都留着参加活动了。”
老刘也承认，现在收旧家电的人多起来了，“都是看中了这里面的利润。废旧电器我们卖的价钱也高了。”老刘告诉记者，体积小的旧电视最受欢迎，出售价格也从几年前的30元涨到了现在的80元。
“我是看着‘以旧换新’政策有空子钻，才干这行的。”曾经把联系电话留给商场营业员的小陈告诉记者，自己做旧家电生意就是冲着“以旧换新”来的。“我有好几个朋友都是卖家电的。他们跟我说‘以旧换新’不管旧家电的质量，也不需要查来源，有个东西就行。我给他们留了电话，他们给我揽来不少客户。”据小陈回忆，最多一次有个客户来找他，一口气买了5件旧家电。“以后这些东西就又不值钱了。不能用的家电，卖几元钱也没人买了。”小陈告诉记者，他正在考虑转行。
【追问】谁是“以旧换新”大赢家？
低价收购旧家电之后，再以八九十元的价格出售给需要“以旧换新”的消费者。看来，这些旧家电背后，确实有着丰厚的利润。不过，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个行业的利润还不止这些。
“不少送到我们这里的旧家电，已经被人动了手脚，没有太大的回收价值了。”沈阳市一家废旧家电回收处理企业的负责人戴先生告诉记者，“以旧换新”政策对旧家电的要求很宽松，旧家电只要外表完整，无论能否使用，都可以得到国家补贴。政策更没有要求消费者必须拿自家旧家电参加活动。所以，专门用来“以旧换新”的旧家电就有了一条特殊的灰色产业链。
戴先生告诉记者，《家电以旧换新实施办法》规定，通过以旧换新渠道置换下来的废旧家电，将进入指定的正规企业，以保证资源的再利用和对有害废物的环保处理。可是，不少送到他们企业进行拆借处理的旧家电，却已经被人先行“处理”过了。“电器里还能回收再利用的部件被拆除了。电视机里的偏转线圈还有显像管屏蔽线这些铜件儿也都被拆了。这样的旧家电就基本没有回收价值了。”戴先生告诉记者，这种被人动过手脚的旧家电占“以旧换新”回收家电的3成左右。给这些旧家电动手脚，正是夹在回收和出售旧家电两个“工序”之间的另一道工序。
“这些旧家电都是在地下小作坊里被拆解处理的。”戴先生表示，这些小作坊的处理方法会严重污染环境，是不被国家允许的。今年1月1日，《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开始正式实施，处理废弃电器的企业需要经过国家专门资质认证。国家开展“以旧换新”活动，也是为了让废弃电器能够有个良好的回收处理渠道。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看，这个初衷并没有很好的实现。
“谁都能回收旧家电，那谁来保证这些旧家电都能在符合国家法律规定的地方进行拆解处理呢？”戴先生认为，对回收旧家电行业的监管不利，让一些没有拆解处理废弃电器资质的小作坊成了赢家，也让“科学环保处理废弃电器”打了折扣。“如果‘以旧换新’活动结束后，旧家电回收还是这个局面，我们企业的生存将面临困境。”
【思考】“以旧换新”后，旧家电走向何方？
戴先生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业内人士普遍有这样的担忧，担心“以旧换新”结束之后，旧家电就会回到过去那种低层次的回收和处理过程。
正规回收处理企业由于运作成本比较高，所以在回收旧家电时与小作坊相比缺乏价格优势。“以旧换新”政策下，这些企业能够得到集中回收的旧家电。活动结束后，旧家电很可能再次通过愿意出“高价”收购的游击队，流向非法拆解处理废旧家电的小作坊，甚至可能被简单改装后，贴上新标签冒充新家电出售。另外，戴先生还担心小作坊简单拆解处理旧家电之后，随意填埋废旧电子部件，污染空气和水源。
“‘以旧换新’政策确实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偏差。我们应当在这项活动中吸取经验和教训。活动结束后迅速建立起完善合理的废旧家电处理体系，并通过法律将其固定下来。”本报维权律师团成员、北京隆安律师事务所沈阳分所王学勇律师表示，今年1月1日，我国正式实施《废弃电器电子产品回收处理管理条例》。配套的《旧电器电子产品经营管理办法》也正在制定过程中。
不久的将来，二手家电都将有明确的身份，回收旧家电也不再是小商小贩能从事的行当，废旧家电也不再被游离于监管之外。王学勇律师表示，只有建立起涉及生产、流通、销售、分解等多个环节的家电回收制度，制定规范的法律，切断旧家电的非正规回收渠道，家电回收处理问题，才能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王学勇律师建议，国家应当立法对废旧家电进行统一回收、集中处理，减少目前缺乏监管状态下，小作坊随意处理废旧家电对环境造成的污染，实现废旧家电环保处理。 王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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